楊敢當雙眸一瞪：“好了，都給我住口。”

他說話向來不拘泥小節，這話是對他的下屬們說的，可那二位就認為楊敢當是在吼他，臉色當時就沈下來：“楊敢當，你太膽大了。”戴眼鏡的那位吼了一句，推推垮到鼻子上的眼鏡，氣呼呼的轉身走了。

另一位招呼其他人：“我們還待在這裏幹啥啊，走了。”

那話裏面很明顯就是：在這裏楊敢當說了算，沒有他們什麽事。

這是街辦的工作人員，辦的最憋屈的一次公務。

“俗話說，官大一級壓死人啊！”江和沒了工作熱情，懶懶的趴在辦公桌上嘆息。

童三欣說起了年代劇：“改革開放四十周年了啊，在我最近追的年代劇裏，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吃大鍋飯那個時候，起初限制個體經濟，到處都在抓投機倒把啊，正是有那些個頑固派的阻攔，時代進步，經濟發展的步伐才會那麽的遲緩，這跟西街拆遷是一回事啊。”

楊敢當雙眸瞪圓：“打住！”目光嚴厲的瞪著童三欣：“瞎說什麽大實話。”

江和懶懶的說：“這大實話確實傷人，可是，如果誰都不說實話，其後果會怎麽樣？”

史瑛鳴撫弄著下巴說：“結果會是一派胡言。”

楊敢當環顧周圍，壓低聲音說：“都給我小點聲。”

屈藍嚴肅的說：“這一向膽大的領導都開始謹言慎行了，臣，惶恐。”

楊敢當背著手，垂著眼眸思忖片刻才緩緩開口：“你們這麽過過嘴皮子倒是挺過癮的，怕只怕會連累無辜啊。”

他的下屬們一聽，不約而同的保持緘默。

楊敢當翻開筆記本看了看說：“走走走，都跟我一起去檢查衛生去。”

這一次的工作範圍不是環境衛生，而是酒店餐飲和客房衛生。

一行人拿著筆記本，邊檢查邊做記錄。

臨近中午，管轄的範圍之內的酒店衛生檢查工作接近尾聲。

“好了，大家先回家吃飯，下午還有一家，都早一點，檢查完以後，還要去西街做拆遷統計。”楊敢當命令一下，大家各自散去。

正午時分，對江氏集團高層來說，是應酬的好時機。

因為要應酬的方方面面太多，江東升只好隨了父親的心願，把中午的時間也利用起來。

十一點半，江鴻達坐在辦公室，沖兒子江東升發脾氣。

“居然給我來這一套，什麽公開招標，全都是套路，幌子，那些人就是吃飽了撐的閑的沒事幹，明明已經內定了，還要做樣子給我們看。”他“啪”的一聲將一個文件夾扔到了兒子的臉上：“你給我看看，看看吧。”

江鴻達無力的靠在椅背上嘆息：“我向來推崇不跟政府明著幹，可是這一次的暗鬥，我們敗了一局。”

江東升翻開文件夾看了幾眼，立即明白是怎麽回事。

他擡眸看向父親，本想說他幾句，看到他一頭的黑發全部熬白了，欲言又止的勸他：“爸......你也別想太多，你是商場上打拼多年的人了，最是知道勝敗乃兵家常事，敗了這一局，我們還可以挽回一局。”

話雖這麽說，他心裏面底氣不足。

起先，政府說要招標，標書都弄好了，父親說要把價錢壓到最低，結果，讓人家有理由把他們江家一腳踢開，這能怪誰？這分明就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。

父親一定認為，政府是在給他下套。

江東升不這麽認為，他覺得那分明就是個機會，是父親為了賭氣，白白放棄了那樣一個絕佳機會。

他這個當兒子的很是為難。

有些話，他不能說，說的太過，傷了父親的心，不但是不孝，還會傷了他們父子之間的感情。

江鴻達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，幾分鐘後，他站起來：“東升，走，吃飯去。”

江東升征詢他的意見問：“爸，是回家還是？”

“你在我們的酒店定個包房，把區上的幾位朋友都叫過來。”江鴻達一只手觸摸到手腕上的佛珠，開始到處找他的胡桃：“我寶貝兒呢？”

江東升忙走過去拿了遞給他。

他兩只手換著把玩胡桃，手指動的飛快，胡桃碰在一起發出獨特的聲音，很像是那種世外桃源般的天籟之音。

“爸，你......”江東升想勸父親幾句，不要再動其它心思了，他都已經想好了，即使政府蓋房，也需要龐大而務實的工程隊，這陽新市的房地產開發集團，他們江氏是龍頭企業，到時候，那西街的房子還不是要他們江氏蓋？

這時候，如果父親一意孤行，可能會激化矛盾。

可是，他沒有勇氣說出來。

他在商場上的果斷和時常露出的殺伐之氣，在父親面前，連一丁點都無法施展出來。

正如爺爺說的那樣，他是個重視家庭的人，對父親是，對弟弟也是，盡管弟弟屢次跟他作對，他這個當大哥的始終選擇了 包容。

有句話叫“重感情，破前程”，在江東升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，他放棄勸說父親，轉換心情，為給父親弄出來的亂攤子做好了替他收拾的心理準備，就像他小時候闖了禍，父親以一顆包容的心原諒他一樣。

他什麽都沒說，默默的吩咐下去，讓下屬們安排妥當。

人都到差不多了，菜也上齊了，江東升如坐針氈的坐在那裏，聽父親客氣的寒暄：“各位都是我江鴻達的老朋友，這段時間太忙，都沒有請大家聚一聚，來來來，幹杯！”

戴眼鏡的那位開始發牢騷：“哼，上午真是憋氣。”

矮胖的穩重一些，用胳膊肘碰了碰他。

江鴻達賠著笑說：“來來來，全都在酒裏，幹！”

他也不喝，等客人們幹了之後，催促兒子給他們滿上，自己坐在那裏，一雙鷹眼不停的掃視著他宴請的客人們。

“最近大家也都很忙啊？”江鴻達問。

他做事說話向來不顯山露水的，就是有事情打聽，也只是旁敲側擊。

“是啊是啊，江董，這不政府很重視西街那塊地，上午統計工作就已經正式開始了。”矮胖男人笑著寒暄道。他姓魯，是區裏的工作人員之一，外號“魯胖子”。

戴眼鏡的那位是他的助手，因體型高瘦，人稱“瘦精”，是又瘦又精明的意思。

江鴻達坐直了一些：“這麽快。”

魯胖子說：“是啊，過完年就要拆了。”

江鴻達雖然穩坐泰山，心裏面卻是火急火燎。

過完年都要拆了，他居然沒有得到一點消息，而且，政府那邊連一個人都沒派過來找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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